三
王阿姨大妹妹和母亲聊天时说过，王阿姨娘家人让王阿姨离婚不是一年两年了，每次王阿姨都答应的好好的，答应完了就没声了，真不知道那样老公孩子有什么可守的！
当时母亲回说王阿姨这人就是不干脆，不亮豁，那样的男人早早发远算了。
王阿姨大妹妹不大喜欢王阿姨的儿子。她想让王阿姨撇了孩子离婚，好好奔自己的日子。
王阿姨儿子我见过两回。
一回是来店里和王阿姨要零花钱，拿了钱就走，一分钟也没多呆。
还有一回是在大街上见的。当时我和母亲正在逛街，他风风火火的骑着自行车像是急着要去哪儿。他先看见我们，远远地就停了下来，等我们离的近了他才有些腼腆的问母亲好，还说他要去同学家，他同学还等着他，他要先走了。母亲忙说赶紧去吧，别让人等久了。他走后母亲说，这孩子又逃课，不好好读书，就不是个好孩子。
小城里小孩就得爱读书。读书好的孩子老师爱，家长也爱。书读的好，就能考上大学，大学毕业后就能找个好工作赚大钱，就能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成为穿西装打领带的精英。那些学习不好的小孩，只能去念个技校，再讨个乡下女人，当工人、小贩，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。像王阿姨儿子这样的，就是没出息的了。
商场里的女人都觉得王阿姨老公已然比上自己的老公，孩子还这样，这辈子决然没了指望。她们用王阿姨老公起个话头，在用王阿姨儿子押个话尾，完了感叹一下王阿姨可怜的半生就能消磨掉好多无聊的时光。
好像，她们说了别人可怜，自己就变得幸运。然而日复一日，她们的老公，孩子也不过是平凡又平凡，普通又普通的人。就连她们自己人生的大半部分时光，也都是事与愿违，得过且过。
四
母亲也是商场里的女人。商场里的女人最爱交朋友。
女人交朋友没那么讲究。只要问一下娘家哪的，夫家哪的，孩子学习怎么样就已经算朋友了。但这些不见得人人都想说。比如有些人，你问她这些问题，她一个也不会回答，只会说:哎，咱们就一个普通人，娘家一般般，婆家也一般般，孩子么只要他健健康康，不往坏路上走，就行了。
这样的人别人都会先说她聪明，懂得自贬自抑赌别人话，然后再敬而远之。商场里一个结婚没几年的小媳妇小吴，生的白白胖胖的，脾气也很好，和谁都和和气气的。她老公跑运输经常不着家。有一回商场里的女人问她娘家夫家的话，小吴说他们小两口就是离多聚少！她自己开店的钱还是娘家给的！她自己太胖就是怀不上孩子！还说人么，谁能平平顺顺一辈子？只要问心无愧，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明白就行了。那管得别人说什么！这么说完后，商场里的女人就再也没嚼过小吴话茬，偶尔有人提起了，也只说小吴娘家有钱，给她钱做生意。还说小吴太胖了，怀不上，小两口过不下去了要离婚。老公挣的钱是老公的，小吴挣的钱是小吴的。唉，也是个可怜人！
王阿姨就不一样了，别人问王阿姨:“老公怎么样，怎么没见过？孩子学习怎么样？”王阿姨就说都挺好的，老公也挺好的，白天忙，晚上就回家了。孩子也挺好的。商场里的女人耳明眼亮，根本不信王阿姨的话。
有一年临近春节，王阿姨烫了一头卷发，收拾得妥妥帖帖，衣着也外搭内衬配得整整齐齐。她们就说王阿是硬给自己撑场面，驴粪蛋表面光，表装壮里不壮！
她们喜欢坦诚的人，有老公出轨的，就说该出来大家一起骂；有孩子不好的，也要说出来，大家一起教育。王阿姨这种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人，大家就都说她没出息。
她们说起自己就是什么都好，老公体贴，孩子懂事，婆婆也不做妖。就是自己的小叔子、大伯子、小姑子不好。有的说自己婆婆拿着自己家的东西往小姑家送，小姑就是贼；有的说小叔不是人，公公婆婆管都不管，过年过节来还要自己伺候吃喝。
王阿姨从来不参与这种说闲话的小聚会，没顾客的时候她就猫在自己店里算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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