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·家人·二姨家

二姨住院

大姨走的前一天晚上,母亲梦到自己的手指断了一根,但没流血。醒来后母亲就和三姨打电话说:大姨怕是时间到了。母亲穿戴好正要去大姨家,满满就打电话过来说大姨已经走了。

大姨走后,母亲最担心二姨。母亲说兄弟姐妹们只要掰开茬死一个,要不了几年就一个拉着一个走光了。二姨之前得了脑溢血,做过开颅手术,脑袋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,大姨要拉她走,她不得连奔带跑的走喽!

二姨的手术是在小城做的。

我还记得二姨发病那天是大年三十,我和妹妹母亲正围在一块吃饭看春晚,二姨家的大哥匆匆来喊我母亲去医院,连门都没进就拉着我母亲走了。

也不知道为什么,二姨死活不让她儿子陪床,还说她儿子在哪个庙里起了神轿,就咒着她死。二姨家的大哥气的没法,只好连夜找到我母亲和小舅。母亲安慰大哥说二姨脑子糊涂了,嘴上乱说呢。

我去医院看望二姨时是正月初二,二姨做完手术正在睡觉。小舅和母亲说着话,小舅说二姨从小就是个攒劲人,这一病可是吃了大亏了。母亲也调侃二姨,那么要强的一个人,咋也会生病啊!

二姨小时候

小舅说二姨小时候就爱欺负人,兄弟姐妹都怕二姨。干活的时候谁干什么,干多少都得二姨定。干不完就要挨打。我母亲干活时最爱溜奸耍滑,光说话不干活,挨的打就最多。二姨在家里这样,在生产队也这样。生产队里的小伙子都又怕她,又服她。白天她在生产队劳动,谁干什么分配的明明白白,晚上就带些手脚麻利的人从生产队偷东西,每次偷一大车,每一家都有份。

我母亲从没和我说过这些事。她只说二姨小时候惯会强买强卖。有一回二姨在学校看上了一个男同学的皮球,二姨就对那男同学说:“我帮你写作业,你把你皮球给我”,那男同学不敢不答应,直接把皮球给她了。母亲说二姨小时候总有皮球、钢笔之类的小玩意。

二姨嫁人后也没变。有一回三姨和母亲聊天,说起了大姨夫。三姨说,如果嫁给大姨夫的是二姨,那大姨夫怕是话都不敢大声说。

他们口中二姨和我印象中的二姨完全不一样。我印象中二姨是个高个子,白皮肤,头发发黄,不太会说话的普通妇人。就连母亲当她面说她在乡下待的傻了,她听了也只是笑笑。

二姨家的大姐

二姨有三女一男,大姐排行老二。

我小时候在二姨家待过几天。那时是暑假,我和她家的大姐在农村的水塘里捞一种红色的虫子,那虫子扁豆一样大,像蚌一样有粉红色的外壳,还会咬人。我老担心那虫子会吸人血,每次都要仔细看下它怎么咬人的,看到它是拿壳夹人就又放心下来。我们把那种虫子放玻璃瓶里养着,顶多三天,那虫子就全死了。

有时候大人到类似广场的空地上看幕布电影,大姐在家洗碗,她家二姐三姐就带着我偷别人家的苹果。苹果树在乡下贱的很,每家都有,味道都一样,可孩子总觉得别人家的好吃。二姐三姐手脚麻利,蹭蹭几下就上树了,我上不去就站在树下放哨。要是被人看见了喝两声,二姐三姐就一起跳下来带着我跑,二姐还要回头骂那人。

那时二姐成日拿虫子捉弄我,我不喜欢二姐,只和她家大姐好。大姐陪着我玩,讲故事,还帮我洗衣服。我那时想大姐人那么好,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。她肯定会嫁个好老公。她脾气好,公婆也一定会喜欢她。

我和大姐十几年没见,只听说她结婚了,嫁给同村的男人。母亲说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反对这门亲事,还说那男的挑葱卖蒜的没出息,男人一没出息就事多。二姨没听外祖母的,我想她大概是觉得世上的人都和她一样,只要勤快就没有过不好的日子。

大姐的老公和孩子我都没见过。二姨说大姐和她公婆处的亲子一般,就是她老公不大稳当,一时嫌大姐丑,一时又嫌大姐笨,还勾着外边的女人,长年累月不着家,地也不种,孩子也不管。大姐的公婆自然是不希望大姐离婚的,大姐有两个儿子,所以她自己也没想过离婚,只好一年一年的熬着。

这一蹉跎就是好多年,母亲们也不太能想起大姐,偶尔提起了,只说她命不好:摊上那样的男人能怎么办呢?男人,男人,难忍的很!

我最后一次见大姐就是在二姨的病床前,大姐来陪护。那天我穿着一件绿色的羽绒服,母亲也穿着枣红色大衣。进病房前我还问母亲,如果大姐的儿子也在,我要不要给压岁钱?母亲说我还没结婚,也还算孩子,不用给压岁钱,而且大姐一个人来的。我们进病房时她正坐在二姨病床前,头发干黄干黄的,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粗布衣服。她先看见母亲,忙站起来和母亲打招呼:“四姨你来了?”之后才看见我,她见我时候眼睛亮了一下,极快的看了我一眼后就转头和母亲说:“冰冰已经长这么大了啊!”

女人一辈子难

二姨夫是木匠,二姨嫁给二姨夫后也当了几年木匠,二姨家的大哥长大也当了木匠。

二姨家的大哥做木匠后,二姨就不做木匠了,她在田里养一群羊。母亲说二姨的脑子就是放羊放的傻了。

其实我母亲才傻呢。她知道二姨羊多,羊肉又贵,却不知道二姨是个有钱人。不但母亲不知道,三姨也不知道。还是有一回小姨来了,她们都聚在我家,二姨说她养了几十只羊打算卖了,小姨一脸夸张的说:一只羊就不便宜,你那还是经济羊,这一笔下来就将近十几万,你这三天两头买卖的,你这个家伙是发财了呀。二姨听了,笑的憨憨地,也没有辩解。

二姨用卖羊赚的钱盖了栋小别墅。母亲她们特地去看了,回来都说特别阔气,特别干净,院子里都铺的大理石。二姨和姨夫住在楼上,大哥一家住在楼下,他们虽然住在一块,但分开吃饭,算是分家了。

有一回二姨来我家,我和二姨说我也要去她家看看,大家都说小别墅阔气的不得了!二姨说那是外面看着还行,里面还没有收拾呢,她又买了些小羊,等过些日子长大了卖了赚的钱买些好家具。只是小羊还没长大,二姨就进了医院。

我去医院看往二姨的时候没见她家大哥。只见了几个姐姐。二姐比小时候贤惠了,见了人笑嘻嘻的。二姨催她回去帮人压地膜,还说这样她压地膜的时候别人就会帮她了。二姐听了二姨的话风风火火的回家去了。二姨夫见她走了,就和我母亲说这几个孩子里,二姐最像二姨,办事干脆、勤快、仁义。

三姐嫁到城里,生了两个孩子,和我们很生分,平时也不来往。病房里见了我们只打了声招呼,然后就黏在姨夫身边。

我曾问过母亲,二姨儿子媳妇为啥和二姨不和。母亲说,也不怪儿子媳妇,都有错。你二姨重女轻男。

原来二姨每次挣到钱,女儿家就必然出事,二姨的钱都贴给了女儿们,几回下来儿子媳妇就有意见了。为这事母亲劝过二姨,让她别管女儿家的事,散财童子似的,二姨叹了口气说:“不管咋行啊,女人一辈子难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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