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小舅舅是个庄稼人，有四个孩子。
小舅和二姨长得像。母亲说他俩性格也差不多，都爱打架。那些年偷生产队粮食的事小舅也挑过头，还经常带一帮人和别的生产队的人打群架。
外祖母还在世的时候，因为外祖母的赡养问题，小舅打过三舅。三舅不太愿意养，小舅舅就把外祖母带到自己家住过一阵子，只是没几天外祖母又回三舅家。
亲戚们都大惑不解，我也想不通，后来外祖母过世，在梦里告诉我说：三舅用过她的力，也使过她的钱，她合该在三舅在养老。
2
我记得有一年新年，我到三舅家给外祖母拜年。外祖母又生病了，耳朵也听不见，穿的跟个大圆桶似的躺在床上，小舅舅的大女儿玲玲和我闲话，她说外祖母没有带过她们，她们家的孩子和外祖母没什么感情。
当时我坐在床边上，玲玲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地上。听玲玲那么说，我有点尴尬，讪讪的说：“也是哦，感情这回事也真是没办法的。”
过了几天三舅和小舅又闹起来了。母亲、三姨和小姨都聚在小舅家商量怎么照顾。说着说着小舅发起燥来，站起来大声说：“你们都回自己家，我一个人照顾一个人埋，天大的委屈我一个人受。”
母亲、三姨、小姨都装着没听见，继续商量事儿。小舅见没人听他的，就又坐下蒙着头抽烟。最后决定大家轮流照顾，吃睡都在小舅家。
3
小舅家离三舅家不远。
外祖母走后，大家就都和三舅家断了联系，连街坊邻居的都不去三舅家串门。
小舅和三舅也不来往。到了过年的时候就打发玲玲，萍萍们互相拜年走个过场。
4
母亲说小舅没结婚前很是风光过几年。那时我还在母亲肚子里呢。
那时母亲做胎梦，梦到一束梅花随黄河流到小城里，被小舅舅捞起来交给她。我出生后和小舅很亲。他那会搞运输，有一辆大卡车，全国各地到处跑着调南北货。后来从云南进了一车毒蘑菇被罚了几千块，他又好赌，没钱了就把车卖了。小舅没了车、没了钱，还生了四个孩子，只能老老实实守着几亩薄田渡日，年复一年，形容枯槁，神情晦暗，彻底败落下来。
这事还有另外一个说法。外祖母说，三舅是怀了十三个月才出生的，长的比二舅还漂亮几分，和贾宝玉差不离。外祖母那时偏疼他，什么活都不让他干，就养的他好吃懒做。
后来三舅到了结婚的年龄，外祖母找了个神婆算了算，神婆说千万不能找属虎的，虎要食子的。
可三舅妈偏偏就是属虎的。她是小乡镇里的人，媒人骗我祖母说她是属兔的。三舅结婚后，我母亲和小姨在娘家待不住，都匆匆嫁了，小舅也被赶出了老院子。
家里就败了运。
5
我还有个很小的舅舅，因他是家中第十个孩子就起名叫“十全儿”，大家想起他来就直接叫“全儿”。外祖母提起他总是说：全儿最贴心了，全儿说等他长大，赚钱了，就带我出去住，逛遍全中国！
听说我父母结婚的时候，全儿嫌我父亲长的丑，在酒席上一口饭都没吃，还爬在父亲单位的一棵大树上，谁叫也不下来。酒席结束他回家后大哭，还说“那站在一起像什么样子！”他一说，外祖母也就哭了。
全儿是母亲结婚后不久走的。他刚小升初考试结束，和同学约着去了黄河里游泳，不幸溺水。
6
大概十几年前，小舅家的房子被政府征了，得了十几万。按照当时的政策，政府还该给他一幢漂亮的小院。那小院已经建好了，母亲们还去看过那个小院，说那个小院好的不得了，二层小楼，有车库，有花园，上下水都很方便。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政府分配。
结果那漂亮的小院被别人抢了。不过还好，小舅的院子也没拆迁。前几年，有消息说开发商要开发那里，小舅的朋友们都来帮忙，连夜盖起了几间小房子。后来那院子又被征收了，得了将近一百万。
有人说，以前母亲和小舅过的不好是因为大舅二舅家动了祖坟，把财都聚到大舅二舅家。后来外祖母去了那边，才把“家里的财”拨过来。
二舅家的萍萍不知在哪听了这话，跑去和小舅说，他们找阴阳看了二舅的病，阴阳说是祖坟上有问题，他们才动的。小舅说：谁的就是谁的，你拿不去我的，我也拿不了你的，“家里的财”那都是阴阳一张口，在谁家不在谁家，谁也看不见。
其实“家里的财”我看见过。那是2008年，有一天晚上我居然梦到外祖父，他身材瘦瘦高高，气势摄人，穿着黑蓝色的袍子，看不清长相。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账本给我看。
7
玲玲比我小一岁，在小城的一家超市里当店长。她自己不找男朋友，别人介绍给她的男孩，她也看不上。直到现在，都还没有结婚。
前些年小舅还经常来我家，来了就直挺挺的站在地上问我母亲“玲玲找对象的事你到底管不管？”
母亲认识的人多，给玲玲介绍了好些朋友的小孩。玲玲要么和他们见个面，要么加个微信就都没了下文。后来玲玲开出条件，要有正式工作，有房子，有学历。
母亲们都说她条件太高，哪找那么四角俱全的男孩！就连小舅和舅妈也都这么觉得。玲玲和我说过这事，她说：“姐，都说我条件高，可是你说现在那个姑娘不要求房子、工作、学历。”我想了想，玲玲说的也是事实，就安慰她：现在不结婚的人也多的很，咱们城里人观念太旧了，大龄未婚就接受不了了，婚姻这事，没缘分也是没办法的。
记得有一次，母亲给玲玲介绍了个男孩，那男孩母亲早逝，工作一般，房子是按揭的，就是学历差点。他俩见了一面就没了下文。母亲去小舅家问玲玲感觉怎么样，玲玲说人太老实，不说话，学历也有点低，算了。当时三姨也小舅家，正和小舅坐着话家常，玲玲说完后三姨就生气了。三姨说：玲，你年纪也不小了，你看你爸头发都白了，你怎么就不体谅一下大人。孩子啊，那男娃娃是啊没妈的娃呀，条件不要太高了，人不能那样！
小舅也站起来打合声：就是，咱们也不是那样的人。现在的年轻人哪个没有车贷房贷的，只要他人是个妥当人，别的什么都闲闲得儿。
舅妈也跟着说：就是的，只要人勤快、稳当，咱们也不是那种挑挑捡捡的人家。
玲玲当时就摔门出去，边走边说：谁爱嫁谁嫁！什么有妈没妈的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，我才不管。
8
玲玲和商场里的服务员打架了。
那服务员也是个女孩，她不服玲玲当店长，当面骂了玲玲，玲玲一听就火了，冲上去就和那女孩撕在一块儿。
后来两家大人出面。那女孩家人要让小舅赔钱。小舅说行，把医院诊断报告拿来，要多少我赔多少。那家人不满意，要约架。还说自己家三个兄弟，让小舅想清楚再说话。小舅说行，就怕你不打，你才三个，我家十个兄弟！
我心里想：大舅舅和全舅舅不早就走了吗？
微信扫一扫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