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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老家是故乡北边的一个小乡镇,那地方连同周围七个乡镇合称“北八乡”。
我很小的时候去过那里,距现在已经二三十年了,原本就不清晰的记忆愈加朦胧了,记忆里只剩连绵不绝的大山,还有躺在山坡上的我,正洋洋得意把紫色的小野花戴在头上。
我父亲说,他小时候家里穷啊,连给学校交的粮食都没有,每次去报名都想着学校能免了粮食,可每次又总是哭着回家。这事我听别人说起过,父亲小时候上学不用交学费,只要给学校交点口粮就可以了,但父亲家什么都没有,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辍学。
谁也没想到父亲这个没念过几年书的人,以第一的成绩考上大学了。那里人说,我父亲是老天爷定下靠笔吃饭的,所以不上学都能考上大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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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家兄弟三人,父亲最小。大伯母告诉母亲,父亲小时候白天干农活笨手笨脚的,晚上点煤油灯看书倒勤快。父亲不怎么说他小时候的事,总对我们说起他的大学,我还记得他和我说他考上大学第一个念头是:太好了,终于能吃上饱饭了。
大伯说父亲上大学是他供的。父亲说那会大学不要钱,还倒给钱,根本没花大伯的钱。这话他没有大伯当面说的,也没在母亲面前说过,只和我提过一次。
母亲说以前家里买了辆自行车,才骑了几天就被父亲推到大伯家。这事我有印象,后来我们去大伯家的时候,那自行车就大喇喇的放在院子里。那时妹妹还是个小娃娃,不管不顾的拉住自行车扯着嗓子哭,边哭边说:这车车是我家的。左邻右舍都围着笑。
我父母因为父亲外遇离的婚,那个外遇还是大伯帮父亲找的,是个辍学的高中生。大伯说是因为母亲没生儿子,他可不想可父亲绝户;二伯也说母亲一生一个女儿,忒没用,哪像他家一生就生了个儿子。
大伯的牙齿又白又长,早些年给家畜看病,后来又给人看病。二伯长得很洋气,之前在石河子当兵,后来转业到市里,和我父亲在一个地方上班。我上小学的时候,有一年政府换届,小城里人传话说给我母亲,说我二伯放了话,他只要花五万就能买个县长当当。
也不晓得为什么,老天爷总爱作兴这样的人,叫他们有钱有权也不少女人。北八乡里这种人不少,有很多小夫妻到小城谋生,日子稍微安稳些就都闹外遇,为这种不上台面的事出人命的也有好几件。小城人讨厌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能说北八乡风水有问题。
我本来不信这些,觉得这些都是拖辞:一个人有没有坏心跟风啊水啊的有什么关系呢?风啊水啊的又能影响他多少呢?先前的人这么做成功了,他不免学起来,他成功了,更多的人就学起来,群体效应而已!
一几年时候乡镇学校撤并到小城里。有一个乡里女人来小城里陪孩子读书,陪了几天就跟着工地的工人跑了;没办法奶奶又来陪孩子读书,又几天后,奶奶也跟人跑了。
我想风水之说可有几分真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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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城里的风水也有问题。
小城人开玩笑说,小城的风水专出贪官,母亲却不这么说,母亲的外祖父是个大阴阳(风水先生),曾外祖父说过,这个地方地形是一面帅旗,这风水要出将军的。
母亲和旁人唠这事时,大家也都无奈笑笑:可不是出将军嘛,军区都在省城呢。什么好的都在省城,老天爷偏心。
关于这个帅旗还有个故事呢,说是抗日那会儿,日本鬼子要摸黑炸兰州,谁想到他们飞行员视力不大好,月光把戈壁滩照的光亮亮的,飞行员就以为到兰州了,扔了一堆炮弹就走了。
到了小城里,这个故事又变了样,说是日本鬼子要对这一带狂轰滥炸,什么地儿都免不了,有个老人大半夜不睡觉到处走,看见我们城隍爷拿着面帅旗,把日本鬼子的飞机炮弹往戈壁滩那边扇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