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黛乘飞机到西藏,然后几经辗转到雪山。看着连绵起伏的雪山,她长出一口气,然后打电话给玛吉。
作者:宝贝禾
雪山是玛吉的家乡,黛黛离开红尘后接到玛吉的电话,玛吉邀请她来自己的家乡。
玛吉来接黛黛的时候,天空零星飘着雪。看着玛吉远远走过来,黛黛吓了一跳——玛吉高高瘦瘦,像个24岁的年轻人,小麦色的皮肤闪烁健康的光泽。
和玛吉拥抱后,黛黛就随玛吉住在雪山下的旅店。旅店有个奇怪的名字“十二重楼”。
十二重楼的老板是印度男人,他和玛吉是多年好友。安排黛黛住下后,印度人郑重的向黛黛介绍自己:“我是印度人哈里,这里的老板。我不喝酒也不吃肉”。
黛黛耸肩:“但愿我可以在这里喝酒吃肉”。哈里紧皱眉头:“当然,您是自由的,可以做任何事”。
旅店里又来了别的客人,哈里忙不跌的招呼客人。玛吉见他走远了,和黛黛说哈里是个虔诚的信徒。他们之间有合作;她每天都会带顾客来十二重楼,月底的时候哈里会给她提成,来雪山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赚了一大笔,她打算拿这些钱去旅行……
玛吉还在喋喋不休,黛黛已经昏昏睡去。玛吉离开房间后,黛黛就陷入意识的深谭,她的身体似是泥浆裹成的雕塑,真正的她自己正从雕塑中站立,抖落满身尘埃。
黛黛感觉自己头脑清明,大脑里光芒四射,有个人坐在光芒里。而她的身体仿佛幽黑的洞穴,那里面飞着一只闪耀着蓝色光芒的蝴蝶。
次日清晨,玛吉敲开黛黛的房门并玩味的说:“这无人企及的雪山仍有蝴蝶飞过”。黛黛正在洗漱,她艰难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:“你知道的,我这一生常于孤独为伴,行走在黑色的隧道中。”
听到黛黛的话,玛吉欲言又止。黛黛来到雪山后愈加苍老,还患上了风湿类疾病。真没想到她到了这个年纪,这般境地还会去考虑“孤独”。
吃过早餐,她们从十二重楼出发,在当地牧羊人的帮助下进入雪山。牧羊人介绍说:雪山上到处都是旅人,他们都居住在雪堆成的屋子里。雪屋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,没人知道是谁造了这些雪屋。只知道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雪屋,而雪屋和主人的身体是相通的。
黛黛的雪屋是个带小花园的平房,花园里种满了闪着蓝光的花花草草,四周用冰凌做的栅栏圈着。谢过牧羊人后,她们走进小院,看见小院中流光飞舞,霞气蒸腾,气温暖似阳春三月。黛黛和玛吉高兴的手舞足蹈。黛黛兴奋的在院子里大声喊:“这里简直浪漫的不像话”。玛吉跑进客厅,听到她的话,玛吉满不在乎的说:“那算什么!你快来客厅看看这盏水晶宫灯。”黛黛马上赶到客厅,见客厅的地板上放着一盏工艺极其繁复的水晶宫灯,灯罩上刻着朵朵莲花。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七色虹光,映的满室生辉,房间里到处也都是莲花的投影。黛黛惊叹道:“即便它让我想到死亡,我也会因为它而感谢上帝”。玛吉看黛黛如痴如醉的神情,提醒她说“晚上你点亮宫灯,世上的人就会看见你。他们把这里的人称为‘星星’”。
夜幕降临,玛吉从花园里折来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花交给黛黛,黛黛小心翼翼的将莲花放在宫灯中,然后双手合十,轻声唱起雪域的一首小调:
星云之下,高山之上,莲花盛放,亭亭风致,见之难忘。莲花绽放,沐浴星光, 冰玉凝姿,
霜雪拟态。
因知心莲难攀折,
世人且愿夜天长。
因知万物皆有时,
我亦有心常伴之。
慢慢地,黛黛的心口开始发热。那朵莲苒苒绽放,琉璃灯中现出大光明,照得雪域有如白昼,莲花光影在高原任何角落绽放。黛黛和玛吉被这华美壮阔的一幕吸引,她们谁也没说话。
良久之后,玛吉离开了雪屋,黛黛追上去想要挽留玛吉,玛吉极不情愿的开口道:“星星已经照亮了雪域孤独而辽阔的天空,在这样的星空下,我也想品味孤独。”说完后玛吉瞬间消失。黛黛回到客厅坐在地板上,对着宫灯双手合十。莲灯的光辉已经散满雪域,那光明中到处都是莲花的光影,往事一一从莲花影中眼前闪过。她想,这样美的夜晚,玛吉正畅游在莲花盛开的高原,而自己却还沉溺在往事的幽谷。这都是为了什么呢。
次日清晨,花园里开出了些紫色的花,上面缀满露珠。远远望去,仿佛是一个女孩瑟缩在城市的角落里哭泣。
风吹进小院,晕染满院芳华。花香伴着雪风吹进黛黛的经脉,又从手心,脚底渗出,气流如此这般的在小院中周流不息。琉璃宫灯折射出深蓝色的光,黛黛恍如置身深海。
正巧玛吉带着哈里来贺她乔迁之喜。哈里见小院笼罩在蓝光之中,不可思议的说:这小院如同深海,却为什么人影幢幢。
“那是因为往事和故人在她心中”玛吉洞查一切的眼神落在紫色的花朵上。黛黛拉他们进屋,有些尴尬的说:“牧羊人告诉我说那花的名字叫痛苦。因为培育它的土壤是苦的,它的果实也是苦的,即便生长在这众生仰望的地方,它也从没有一刻忘却过痛苦。你们看那些花,开的多像一个人烂掉的心。”
哈里不忍心听下去,他闭上眼睛,双手合十,口中念念有词。花的颜色在颂经声中慢慢变淡,最后变至透明。玛吉欣赏的看着哈里,并向黛黛解释:哈里在顶拜这不朽的生命。
那天聚会不欢而散。临走时哈里告诉黛黛:“痛苦并不是生命的本质,也不是生命进阶的方式”。她对生命可以说一无所知!这样的评价极大的打击了黛黛,她原本以为自己到了这众生仰望的星空下,早已看透了生死,认清了生命的本质。
又过了几天,黛黛单独去见哈里,略带忧伤的说:“我曾像个旅人一样在在巴比伦流浪,然后又如同亡国的公主一般在红尘随波逐流,没有人比我更理解悲欢离合的痛苦,然而有个人却告诉我这些都是虚幻不实的”。哈里把酒杯放在吧台上,和她说:“生命的征程就是如此,就像你的那颗星星,它永远不会为了痛苦和幸福而绽放光明,它拥有光明的本质是它就是光明本身……”
没等他说完,黛黛就黯然离开十二重楼。
黛黛离开后,哈里喊来玛吉,忧心忡忡的说:“黛黛还陷在情绪的泥潭中”。
玛吉满面愁容:“黛黛这种到处漂泊的人,何时才会有乡愁呢,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思乡,只会随遇而安”!
这场的交谈带给玛吉和哈里极大的痛苦。黛黛的生命轨迹他们是知道的,很久以前有个诗人在众生沉睡的夜晚来到雪山,被璀璨的星空深深震撼。那诗人大哭一场。并说没有眼泪,这世界将一文不值。
后来黛黛出生,雪山上的喇嘛丹郑重其事的说:黛黛因诗人的愿力而生,她前生是一滴眼泪,只是是谁的眼泪至今还未有定论。这么多年来,他们一直在苦苦追寻黛黛生命的起点,而黛黛却不断迷失在幻海中,忘记了雪山就是她的故乡。
喇嘛丹一生中绝大多数时光都在世界各地云游。他有过很多不同的的身份,传教士,屠夫,牧羊人和流浪汉。不久前他追着一颗星星回到雪山,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上碰到了黛黛。黛黛提着盏宫灯,宫灯的发出蔚蓝的光芒和星空交相辉映。远远望去黛黛仿佛置身于浩瀚星海。他走到黛黛身边,看着黛黛满头白发,感慨万千的说“白头如新,倾盖如故。”黛黛惊了一跳。她人到暮年千帆过尽,本不该对任何人与事好奇吃惊,然而喇嘛丹的强悍的气场让她畏惧。她迷迷糊糊的问喇嘛丹今夕何夕。丹泪流满面的告诉她:他曾做过水手,架着一艘小船行驶在变幻莫测的茫茫大海。时间无始无终,昔在、今在、永在。
说完后丹径自离开。黛黛茫然无措的望着丹的背影,忽然觉得自己可笑。似是感应到黛黛的情绪,丹猛然回头看的黛黛一眼,那眼睛的轮廓在雪色里分外分明,看的黛黛心惊肉跳。
丹走远后,莫名的失落让黛黛无所适从。黛黛怅然若失的回到雪屋。雪屋中出现一颗流星的投影,黛黛看着流星心想:一切都是匆匆,一切都会过去。
几天后宫灯发出金色的光芒,照的雪屋犹如圣殿。金光进入黛黛经脉,黛黛心口微热,精力充沛。黛黛心生喜悦,趁着精力尚好就独自去了心湖赏月。心湖离黛黛的雪屋不远,湖水平如明镜,不起波澜。到心湖后,她坐在心湖边的大石头上,手上拿着一朵蓝色莲花,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。她看见巴比伦一片汪洋,国王被海浪抛进深海,又在雪山脚下生还,化成一棵小草;巨星洋在古堡中自尽,又在雪山重生为一只飞鸟,在她的头顶盘旋。
红尘中,她的丈夫子夫又重生到没有人烟的旷野,一遍遍擦拭水月观音像,似在等待下一个从巴比伦出逃的叛国罪犯。
“你必须知道,没有眼泪,我们整个人生都将毫无意义。”——山脚下传来喧嚣的人声。
黛黛俯瞰雪域,玛吉和哈里混在一群人中,高声交谈有关于明月的事迹:传说每隔五百年,明月就会在珠峰显像,所有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靠近她,然后问她今夕何夕?
黛黛垂首沉吟:大概没有人知道明月就是尘埃。多年前在一棵海棠树下,她亲眼见到尘埃圆寂。
山下传来悠扬的笛声,那是一首古老的民歌,歌里的姑娘用平静温暖的声音,诉说漫漫人生路上的悲欢离合。
天色将晚,天边飞满红霞,星星在天空中若隐若现,明月悄然出现在心湖。她乘一叶扁舟泛舟湖上,心湖反射着天空中璀璨的星辉,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晕围绕在明月身边。衬的明月整个人熠熠生辉。
黛黛看着明月,心中升起无限欢喜。明月肌映流霞,面如莹玉,颈生两首,是两首两臂之身。正对着黛黛一首低头颔首,双目紧闭,似是陷入梦境;另外一首遥望高原,笑意盈盈,好像从未受过世上的苦。
明月游湖完毕,上岸和黛黛示意时,黛黛忍不住泪如雨下。奇怪的光波似海浪一样向黛黛涌来。明月看着她时,她感到有一轮明月在她的左胸处,在她身体最深处藏着三颗眼泪凝成了的舍利子;她看向明月时,万物无声,天地亦然,整个心湖似罩在明月的光明中。明月额间裂开条金色的裂缝,里面朵金光灿灿的莲花,莲花座中是个小小的童女。乍然看去,仿佛是只看着三千浮世的眼睛。
明月面对黛黛的那一首依旧双目紧闭,仿佛是陷入一场了噩梦,眼泪从眼角渗出。另外一首,正笑容满面的俯瞰雪山。
雪山脚下的篝火晚会正式开始,玛吉和哈里在人群中载歌载舞,人们发出快乐的欢呼声。
当中有个诗人唱起了一首的颂诗:
我或许不该,不该来这众神隐退的长夜,来这万古如斯的荒野,时光如洪流永不停歇;我或许不该,不该看向遥映夜空的明月,唱起流传已久的诗歌, 哀伤那迷途不反的归人;
我或许不该,
不该打扰这纷纷扰扰的尘世,
流浪在每一条河流和每一道山川,
好像天空之神流淌在尘世的泪光,
为祂巡视祂无边的疆野。
相关推荐:
《黛黛·巴比伦奇幻夜》(一)
《黛黛·红尘小镇》(二)
《未生我时我在何处》(后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