浆水面是西北一道极具地方特色的面食,你很难准确的说出它的发源地,好像某一年某一月某一个日的某一个时辰,大家一起自发的创造出这道面。
当然,若你是个异乡人,且第一次吃这面,多少会生出人生苦多乐少的感叹。
这面远观清汤素面,韭菜翠绿,红油滴滴,令人遍体身风,自来清凉。细品起来,汤淡极更显微酸,面条只是平常,若没有红油做衬,韭菜提味,简直不能下咽,回味起来又真是别有滋味。于是你被这样傲慢的面打败,一次、两次,多次......
但只吃面,恐怕没一个礼拜就要腿发软、眼似醉、脸变青,真有要眩晕的感觉。
诗经有云,“素以为绚兮”。什么才是生命的本真呢,是一碗素面吃到要晕倒吗?
当然让一个异乡人刚到西北就吃浆水面,实在是有点不通人情。至少得呆待上一个礼拜有过一场宿醉,迷蒙中喝上一口浆水,清凉,润肺,泄火,醒脑,恍若大梦初醒。
子曰:绘事后素。你不能以为浆水面和牛肉面之间只差一碗浆水;就好像你绝不能认为美女和素人之间只差一盆洗脸水。
喝完酒,吃完面,就到了我们大西北的传统节目:折折柳,吟吟诗,发发追古之忧思,感叹逝者如斯,相聚无多。
一站齐活!
当然了,庄姜夫人的马车肯定没有到过我们西北的,不然肯定会多一句:
燕燕于飞,左右其行,之子于归,远送于津,将此素面,聊表我心。
也许吃完分手面,送人送到泪眼婆娑处还要再加一句:
燕燕于飞,风斜雨轻,之子于归,远送山林,衰草蔽阴,更染离情。
我们西北就是这么一个地方,粗犷的山水,豪迈的风土人情,可你总能隐隐的感到一丝别扭,仿佛从有人写诗开始,诗人就专门在这里吟诗折柳,把酒送行,把一句一句的离情散在山山水水里。
可叹我们并不都是乐山乐水的智者,在久远的历史中,我们的祖先是怎么来到这里,又怎么机缘凑巧的发明了这诗人一样的面食,然后守着夕阳带走的岁月,或者老了,或者死了。
如果真能穿越时空,掀起历史的帘栊,也许庄姜夫人还在那一场离别里涕零如雨,那么在许久以后,她命欲将终,会不会也为自己写一首送别的诗:
凤凰于飞,刿刿其羽,之子于归,车马不回。
凤凰于飞,锵锵其声,之子于归,百灵相随。
大日洋洋,四海遨游,时泛绿舟,微醺以酒,
或乘毕马,晶花莹柳,逍遥之子,乐而忘忧。
苍穹沼沼,雀屏轻舸,星辰渺渺,琉璃宝果,
净水茫茫,明湖悠悠,逍遥之子,九天揽秀。
(完)